《閱微草堂筆記》之老叟投牒

辛彤甫先生在出任河南宜陽知縣^[註]的時候，有一個老頭向他呈遞訴狀，內容是：「我昨天晚上住宿在東城門的外面，看見五六個吊死鬼從城門的門縫鑽進城裡來，恐怕是想要來城裡面尋求替身。」
「所以請求您貼出告示提醒百姓，對僕人、妻妾不要凌辱虐待，對欠債的人不要逼迫勒索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，都要互相謙讓、不要爭奪鬥狠，這樣或許可以讓那些吊死鬼沒有地方施展他們的伎倆。」
辛先生聽了之後不僅不相信，反而勃然大怒，鞭打老頭一頓後就把他驅逐了。但是那個老頭卻不怨恨，只是坐堂前的台階上，拍著膝蓋遺憾地說：「可惜啊！可惜！看來這五六條人命是挽救不了了！」
過了幾天，縣城裡通報說發生了四起上吊而死的案件，辛先生聽後覺得十分震驚，急忙把那個老頭找來詢問情況。
結果那個老頭說：「我這幾天都昏昏沉沉的，根本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！聽您說我才知道我曾經來呈遞過訴狀，難道是我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鬼神，所以才遭受一頓鞭打嗎？」
這件事在城裡面傳得沸沸揚揚，所以家家戶戶都做了準備，果然之後有兩個人雖然也上吊自殺，但是都能即時獲救。其中一個是因為被婆婆虐待，但婆婆沉痛的改過自新；另一個則是拖欠債務而被逼迫，最後債主燒毀了債券，所以這兩個人皆得以逃過死劫。
這時人們才開始思索：一個人的命數雖然在前世就定下，但是如果能夠盡力地止惡向善、改過自新，必定能夠轉變既定的運勢！
人們也體會到：人命非常重要，鬼神雖然會預先知道某個人的死劫到了，但是如果有一線希望可以挽回，也必定會假藉其他人的力量來盡力挽救。
氣數命運將盡時，如同嚴冬風雪的殘酷，這就是天地運行的道理。但是人們總是披戴上皮袍來禦寒擋雪，把泥土塗在門窗旁的孔隙間來避風，希望與外頭的風雪奮鬥，因為每個人都有抵抗命運的心願啊！

【省思】

一般世俗人喜歡算命，孩子一出生就給算命先生算命、看相；有的人則是每年都要去「批流年」才安心；有的人則是在自己運勢低落或有煩惱時，特別喜歡去算命。
其實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！
透過這個故事我們可以知道：一切的關鍵就是我們的心念，只要起了一念善心，一念懺悔心、同理心、慈悲心，命運之輪就會開始轉變！
「心能轉物，即同如來」，所以當我們遇到困境時，要常常正面思惟，常常替別人著想，業力也就隨之而轉變了。

老子說：
「君子有造命之學，
命由我立，福自己求。
禍福無門，唯人自招。」

【原文】

辛彤甫先生官宜陽知縣時，有老叟投牒曰：「昨宿東城門外，見縊鬼五六，自門隙而入，恐是求代。」
「乞示諭百姓，僕妾勿凌虐，債負勿逼索，諸事互讓勿爭鬭，庶鬼無所施其技。」
先生震怒，笞而逐之。老叟亦不怨悔，至堦下拊膝曰：「惜哉！此五六命不可救矣。」
越數日，城內報縊死者四。先生大駭，急呼老叟問之。
老叟曰：「連日昏昏都不記憶，今乃知曾投此牒，豈得罪鬼神使我受笞耶？」
是時此事喧傳，家家為備，縊而獲解者果二：一婦為姑所虐，姑痛自悔艾；一迫于逋欠，債主立為焚券，皆得不死。
乃知數雖前定，苟能盡人力，亦必有一二之挽回。
又知人命至重，鬼神雖前知其當死，苟一線可救，亦必轉借人力以救之。
蓋氣運所至，如嚴冬風雪，天地亦不得不然。至披裘禦雪，墐戶避風，則聽諸人事，不禁其自為。